改革開放以來,我國經濟發(fā)展取得了重大成就,成功的走出了“貧困陷阱”,邁入了中等收入國家的陣營。從各國發(fā)展的經驗看,人均GDP邁過3000美元的門檻之后,如果不能進行經濟增長模式的及時轉換,就有可能陷入長期停滯,這就是所謂的“中等收入陷阱”。一國的經濟發(fā)展可以分為三階段:一是要素驅動階段,此時人均GDP低于3000美元;二是效率驅動階段,人均GDP從3000美元增長至9000美元;之后是創(chuàng)新驅動階段。我國目前正處于增長方式轉型的關鍵時期,如何避免陷入“中等收入陷阱”,保持長期增長和繁榮的動力,關鍵在于大力提高社會流動性,保持社會的長期活力。所謂提高社會流動性,就是減少家庭背景、社會背景等因素造成的代際不平等,消除長期動態(tài)的不平等,提升社會活力,促進社會和諧,促成經濟長期增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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社會流動性下降,是造成“中等收入陷阱”的關鍵因素 |
最可怕的是社會流動性低,社會結構被固化 |
避免“中等收入陷阱”最核心的因素是提高社會流動性,也就是要把上一代人收入、教育和地位對下一代人的影響程度控制在合理范圍內。
為什么要強調社會流動的重要性?現在大家高度關注的政府規(guī)模過大、收入分配不均、教育不平等、健康不平等,這些問題都是體現為靜態(tài)的不平等,這不是最可怕的;最可怕的是社會流動性低、社會利益結構被固化,這將造成動態(tài)的不平等,必然導致長期經濟增長的停滯。
什么叫靜態(tài)和動態(tài)的不平等?設想有兩個社會,第一個社會貧富差距很小,基尼系數只有0.25,但沒有社會流動性,父輩富則子輩富,父輩窮則子輩窮;第二個社會的貧富差距很大,基尼系數高達0.45,但社會流動性很強,無論父輩條件怎樣,所有年輕人都有成功的機會。這兩個社會哪個更有活力?當然是后者。這就是靜態(tài)和動態(tài)不平等之間的差別。
具體來講,社會流動性是什么呢?它是上一代人的收入、教育和地位對下一代人收入、教育和地位的影響程度,這種影響程度越高,社會流動性就越低。通俗地說,社會流動性低,就是所謂的“龍生龍、鳳生鳳、老鼠的兒子會打洞”;社會流動性強,就是所謂的“朝為田舍郎,暮登天子堂”。社會流動性的測度方式是收入、教育和地位在代際之間的相關系數,它的取值在-1到1之間。合理的社會流動性意味著代際相關系數應該在合理的范圍內。如果是代際之間的相關系數為-1,這意味著如果上一代是窮人,那么下一代就變成富人;上一代是富人,下一代就變成窮人,這是通過大規(guī)模的財富剝奪才可能實現的代際變化。一些國家長期陷入貧困陷阱、積重難返,其主要原因就是經常發(fā)生戰(zhàn)亂和革命,導致了代際之間的過度和無常的變化,這顯然不是我們希望看到的情形。正常社會的代際相關系數都是在0和1之間,由于有各種因素影響代際之間的傳承,比如基因、自然環(huán)境等,所以相關系數應該高于0;但如果代際相關系數趨于1,社會結構就會徹底地固化,父輩的收入、教育和地位會完全決定子輩的收入、教育和地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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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有較高的社會流動性,才能保證動態(tài)的機會公平,調動所有人的積極性 |
給人們希望和機會,產生“只要努力一切皆有可能”的預期 |
我們?yōu)槭裁慈绱藦娬{社會流動的重要性?這是因為較高的社會流動性是維持長期經濟增長的必要條件。只有較高的社會流動性才能保證動態(tài)的機會公平,調動社會上所有人的積極性,進行人力資本投資,努力工作,積極創(chuàng)業(yè)和創(chuàng)新。如前所述,一個國家進入中等收入以后就進入了效率驅動階段,在此階段最核心的問題是如何激勵人們進行人力資本投資,人們是否愿意學習、得到教育和培訓以及是否愿意尋找一切機會去改善自己的處境,這是決定一國經濟長期增長的關鍵因素。要讓所有人有這樣的積極性,就一定要給他提供希望和機會,讓他產生“只要努力一切皆有可能”的預期。如果不管你如何埋頭苦干,你的收入和財富主要由你的父輩的收入和財富決定,誰還有個人奮斗的志向和激勵?誰還愿意對自己進行人力資本的投資?因此,高社會流動性是促進長期經濟增長的關鍵。
比較世界各國的數據可以得知,一國社會流動性越高,對應的經濟增長率也就越高;秘魯、智利和巴西等國的教育代際相關系數都超過0.59,這意味著如果父輩教育程度不高,那么孩子也很難接受良好教育,因此長期處在“中等收入陷阱”;而發(fā)達國家的教育代際相關系數都低于0.5。古代的科舉選拔制度雖有其弊端,但在提高社會流動性方面卻居功至偉:有真才實學的人也可以“
居廟堂之高”,這為治國安民源源不斷地輸送了人才。
從社會流動性角度看,就很好理解為什么避免“中等收入陷阱”難的現象。這是由于一國進入中等收入以后容易出現社會流動性下降、社會結構固化。當經濟從“貧困陷阱”擺脫出來之后,要素驅動的經濟增長必然會帶來一定程度的社會分化。這時公平競爭的市場規(guī)則還沒建立起來,同時在社會各階層的利益博弈中,政府還無法扮演公平和中立的角色。同時,一部分精英階層利用制度和政策的缺陷為自己謀求利益,阻礙了社會流動性機制的確立和完善。此外,一個國家在要素驅動的發(fā)展階段期間,社會流動性一般比較高,對于社會流動性的下降趨勢和社會結構的固化認識不夠,難以形成關注社會流動性的共識。
我國剛剛進入中等收入階段,如何激勵人們進行人力資本投資、使得人們愿意學習、愿意接受教育和培訓以及尋找一切機會去改善自己的處境,這是效率驅動階段的經濟發(fā)展關鍵。因此,高社會流動性才是促進長期經濟增長的核心因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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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力提高社會流動性,促進經濟社會長期繁榮 |
加快建立公平競爭的市場規(guī)則,對弱勢群體在制度上適當地加以保護 |
近十年來,各種跡象表明我國的社會流動性有下降趨勢,實際社會流動性低于根據近年GDP增長率做出的理論預測值!案欢、“窮二代”現象近年來受到社會各界的高度關注,反映的就是人們對此的擔心。
如何扭轉社會流動性的下降趨勢呢?首先,加快建立公平競爭的市場規(guī)則,特別是對弱勢群體在制度上適當地加以保護,給他們參與公平競爭的機會和可能性。對于起點較低的人群,僅僅給予他們法律上的公平遠遠不夠,還要給他們提高自身能力的機會,而這種機會必須是一視同仁的。一方面要改革戶籍制度、打破城鄉(xiāng)二元體制,讓農民和城市居民在生活、教育、就業(yè)中得到同等對待;另一方面要放松勞動力市場上不合理的市場準入限制,取消各種各樣不必要的職業(yè)證書要求,讓低收入者有機會進入合適的職業(yè)。
第二,政府投資由物質資本投資轉向人力資本投資,如教育和健康等產業(yè),特別要注意消除教育和健康水平的不平等。教育和健康是人力資本的組成部分,是個人競爭能力、社會經濟效率的決定因素,但也最容易成為不同家庭之間的鴻溝。只有國家的公共體系保證了公民平等的教育機會和醫(yī)療水平,來自較低階層的年輕人才有可能通過自己的努力改變命運。
第三,提高各類機構維護社會流動性的責任感。社會流動性的提高最終要取決于企事業(yè)單位對各階層人群的平等對待;各級政府、國企、公立學校拿納稅人的錢運轉,更有責任為所有人、尤其是弱勢群體提供公平的就業(yè)和發(fā)展機會。
總之,我國社會正在進入新的發(fā)展階段,必須增加社會流動性,使社會上所有人,尤其是來自各個階層的年輕人感到有奔頭、愿意奮斗。這樣一個健康的社會才能不斷提高效率,保持長期經濟增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