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古代一直到民國時期,書畫鑒定都還稱不上一門系統(tǒng)的專門之學,更沒有專職的書畫鑒定家。民國時期的書畫鑒定家一般都兼帶其他身份,吳湖帆便是一個典型,既是書畫家,又是收藏家兼鑒定家。
吳湖帆在上世紀三四十年代有“一只眼”的美稱,這足以證明他在當時鑒定界的威望。而吳湖帆專門的書畫鑒定文字著述很少,他的書畫鑒定觀念往往體現(xiàn)在歷代書畫的裱邊題跋、詩塘題記、日記、文稿中。除了上世紀三十年代應故宮博物院之邀,參加故宮書畫審定所記錄的手稿《目擊編》和《燭奸錄》以外,《丑簃日記》、《丑簃談藝錄》是比較完整、集中地展現(xiàn)吳湖帆在書畫創(chuàng)作、書畫鑒定、書畫收藏等方面思想痕跡的著述。從論述的內(nèi)容上看,它是吳湖帆在藝術實踐、文物鑒賞、教育等方面心得的總結,是對書畫作品的最為直觀的認識與憑借感性的經(jīng)驗之談。
關于書畫鑒定方法,只是體現(xiàn)在吳湖帆的書畫史研究或書畫創(chuàng)作中,這在其書畫題跋以及《丑簃談藝錄》中比比皆是。如題張中《芙蓉鴛鴦圖》:“其所作山水真跡,余固未之見也。其寫生花鳥惟清宮舊藏之《桃花春鳥》、《枯荷鶒鸂》二圖及此真跡,只三品而已。余所覯者多不可信。此幀有‘御覽之寶’,知亦《石渠寶笈》中物。茲就真跡三品以研索子政畫法,則簡古淵穆是其本色。至《桃花春鳥》因題者眾多而名亦最重,然摹本亦甚夥。余所寓凡五本竟無一真跡。此幀筆法與《枯荷鶒鸂》絕相似,可定為一時之作!边@則題跋中,吳氏雖然有涉及作品真與偽的評論語句,然有關鑒定的語句寥寥,更多的是圍繞著繪畫史的內(nèi)容而展開,通過辨真?zhèn)味_到研究繪畫史的目的?梢,在吳湖帆的書畫研究中,書畫鑒定與繪畫史研究兩者雖然是一個相互作用的循環(huán)關系,但書畫鑒定為繪畫史的研究保駕護航,其側重點還是比較明顯的。
書畫鑒定與書畫創(chuàng)作體會相融合的例子在《丑簃談藝錄》中也有許多。比如在《丑簃談藝錄》中舉實例談及繪畫作偽代筆與繪畫創(chuàng)作筆法:“煙客七十九歲冬后,因患風疾,其畫往往由麓臺、石谷等代作。僅吳興龐氏藏冊頁二開,一仿倪云林,一仿米家山,裝成小卷,后有南田題字者,為煙翁八十四歲真跡。用筆較未病前尤蒼古可味,手略震顫,‘神韻’兩字,真達最高峰,無人可擬及也。其他仿大癡淺絳略施淡青綠者,多麓臺作(麓臺時在三十歲左右),偶爾自為潤飾而已;其另一種筆法流動而極精能者,是石谷代作也(石谷時在四十左右)。此兩種畫流傳甚多,不能以偽本論,蓋款印俱真耳。就余所見石谷代者四五本,麓臺代者有十六七本之多云!
從這些例子可以看出,《丑簃談藝錄》中所涉及的關于書畫鑒定的文字,都是與書畫的風格、筆法發(fā)展、書畫品評、書畫創(chuàng)作心得等內(nèi)容聯(lián)系在一起,與古代的書畫理論著述并沒有本質的區(qū)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