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段時間,筆者碰上一位“蜚聲世界的書法大師”。大師來頭不小,兼著國際上10多個協會的主席、顧問,又和這總統那領導合影聯歡。但一看作品,張牙舞爪,光怪陸離,簡直丑惡之極。不過朋友告訴我,這大師作品的市場好得很呢,很多企業(yè)家爭相收藏,年入上千萬不是問題。
這哪里是“藝術大師”,分明就是“忽悠大師”!水平臭,愛顯擺,愛題字,愛捐贈,吹牛皮,裝深沉,偶爾哄抬價格,爆個新聞……不過你還別忿忿不平,這就是“藝術江湖”。
這種“造勢”對龐大的收藏群體來說還非常管用。因為很多人搞收藏更多靠的是耳朵,而不是眼睛。他們本身藝術鑒賞能力就低,甚至是藝術領域的“文盲”,評判一幅作品的價值無非就是名頭和價錢兩個標準了。
在高端的拍賣中,也有很多藝術水準一般的作品,就因為作者的名頭響亮或者編造的故事離奇而莫名其妙受到追捧,最終造成藝術價值和拍賣價格倒掛。這意味著,很多收藏者花巨資收羅的藝術品很可能只是一堆高價垃圾。
這并不是危言聳聽。上世紀七八十年代,暴富的日本人滿世界搜羅印象派的畫作,不論好壞,照單全收,迅速推高印象派畫作的拍賣價格。但隨著90年代日本股市崩盤,泡沫也瞬間破滅。如梵高著名的畫作《向日葵》,當年日本人以50億美元購得,現在最多值14億美元。名作貶值尚且如此,遑論普通作品了。
20多年前日本上演的資本瘋狂和如今的中國何其相似?
藝術資本市場風譎云詭,唯有高明的藝術鑒賞力才是“定海神針”。鑒賞力是進入藝術品收藏的第一道門檻,很多人為收藏“交學費”,也是為練這眼力勁兒。“鑒”是鑒別真?zhèn),“賞”是定其高下,非經過一段刻苦的學問功夫不能獲得。歷史上很多大收藏家,把收藏真正融入了生活,甚至生命。他們可以廢寢忘食地欣賞考證一幅作品,也可以傾家蕩產收藏一件奇珍,甚至不惜蠲棄生命來護佑心愛之物。明代的鄒之麟說《富春山居圖》的收藏者吳問卿(就是他將這幅畫燒成兩截)“不第情好寄之,直性命徇之”,收藏家的鑒賞力就是這么養(yǎng)出來的。在藝術品市場中,鑒賞力還意味著“該出手時就出手”的投資力。因為,只有真切知道某件作品的文化歷史價值,才能找到合理的價格落腳點。
不過,對急切想要獲利的投機者來說,這種慢騰騰的磨練簡直是天方夜譚。面對日益嚴峻的通脹壓力,誰都沒法淡定。不管你有很多錢,還是有點錢,家里屯點寶貝還是抗通脹的保險手段,F在鬧的這股“全民收藏熱”,本質上是場全民動員的資本投機。其中有那些因樓市晦暗不明而轉戰(zhàn)藝術品市場的富豪們,還有那些害怕貨幣貶值,幻想著撿漏暴富的普通老百姓,大部分對藝術懵懵懂懂,甚至一無所知。把藝術品當大蒜、黃金一樣炒,這根本不是收藏。
收藏是長線投資,甚至不求金錢回報,只為情感滿足,但投機只在乎贏利,頻繁地買進賣出,不斷套現。短線獲利的動機,加上投機者鑒賞力低下,盲目追高追名,攪渾了市場,讓炒作者、造假者、套現者有機可乘,也進一步增加了投資風險。這些四處“打游擊”的資本一旦“退潮”,炒家手上這些良莠不齊的藝術品便真成了沙灘上垂死的魚了。
所謂“盛世收藏亂世黃金”,全民搞收藏,當然是文化復興和經濟活躍的好兆頭,但是收藏變相為投機就值得警惕了。因其本質上是場蔓延全民的資本恐慌,既吹大了資本泡沫,也加高了文化虛火。不過,我們依然期待,在這場資本狂歡中能沉淀下來一批真正“不第情好寄之,直性命徇之”的收藏家,這才是中國收藏界和藝術品市場的長久財富。